农历2995年4月8日,兰城郊外,墓园。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无雨,但是天空阴沉沉的,一片厚重的白茫茫。
不过这个时节的花确实是一年中看起来最干净的,尤其被露水浸湿后看起来更是格外的喜人。
嘛,来这种地方的人,不是带白菊就是带白百何,少有的会带一些白玫瑰或者马蹄莲之类的,像这样带一束盛放的红玫瑰的人怕是没有过吧?
所以在登记入园的时候,守园的大爷才会多看了几眼。
可是记得那个人说过,如果有一天要替她扫墓,一定要带红色的花朵。她喜欢这种热烈又刺激的颜色,明明性子温温和和的。
数着步子,走上第十二层台阶。
取下墨镜环顾四周,在万千冷冰冰、黑漆漆的大理石碑中找出那抹隐藏起来的银白,停留一晌后才迈步走了过去。
这里又新添了好几个墓碑,差点找不着地方了。
放下手中的花,碑前放置着一只透明的八角玻璃杯,已经盛了半杯的露水。
拨开杯子周围杂乱的枯草再抽出开得最好的一支玫瑰放进去,清水玫瑰宛如一副精心布局的胶卷。
剩下的花小心翼翼地靠在墓碑上放着,照旧点上一支烟,袅袅婷婷升在空气里撩动着白雾,清明节的风吹在脸上很是寒凉。
〔陶安息:TBD的艺人,当红明星,五年前出车祸去世,去世前一个月和White cat的CEO秦朝文确定了恋人关系,两人准备年底公开恋情并结婚。〕
沉吟不语,但是看着照片了女子的眼神无不温柔,无不想念。
明明短短几分钟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看了一眼手上燃了一半的烟,苦笑。
捻灭了烟头,站起身准备离开,刚转身就看到一个身穿香妃色风衣的短发女生抱着一束红艳艳的桃花走上了台阶。
丝丝缕缕的雾气中一转头,看见了碑前的人影,原本脸上平和的表情瞬间变了。变得狰狞继而充满了怨愤,大步朝着人走了过来。
“谁让你来这儿的?这里不欢迎你,马上给我滚!”走到碑前怒斥。
“……”嗫嚅着想说什么,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低着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走了两步又停了一下,回头看看女生气得发抖的背影,挣扎斟酌了一番还是开口说道:“陶陶,演员这个职业水太深了不适合你,别再继续下去了。”
“陶陶也是你能叫的吗?!适不适合不需要你个杀人凶手来告诉我,秦业航,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来对我的事情指指点点?”
陶安乐有些激动,一双睁大的眼睛水盈盈的,蓦然转身怒视着这个“曾经的姐夫”,这个让她姐姐离开她离开人世的罪魁祸首。
〔陶安乐:TBD【The big dipper】娱乐公司的当红艺人,兰城著名的影视新天后。〕
〔秦业航:White cat【White cat film and television company】的CEO ,原名秦朝文,陶安乐的姐姐陶安息是他的未婚妻,在陶安息死后便改了名字。〕
“陶陶,我是……”
“滚呐!”陶安乐一跺脚,指了指大门所在。
秦业航看了看她充满怒意和恨意的脸,又看了看她怀中的花,与陶安乐对视后得到她冰冷的一瞪。
抬手摩挲着左手中指上一枚古朴的指环,转身离去,朦胧涌动的雾气中,他的背影显得狼狈而模糊。
多少次的不期而遇,总是就这样不欢而散。
待人走得看不见了,陶安乐抱膝蹲了下来,抬起酸涩的眼睛看了看墓碑照片上笑得温和的人,终是把眼泪逼了回去。
不经意地低头看见瓶中插着的玫瑰花,眉头拧得死死的,眼神幽暗而阴霾。
放下怀里的花,抓过玫瑰,一把拽掉花瓣在手心揉成稀碎。
无意撞进碑上照片中女孩的眼睛,眼里重新浮出水汽,有委屈也有怨恨,红了眼眶呢喃道:“要是你在的话,一定不会让我这么干的,可是我都闹成这样了,你倒是起来管管我啊……”说着说着,直接把脸埋在臂弯里哭了起来。
像个走丢的孩子一样。
秦朝文走到墓园门口,转身看了看高耸的大门,大门上并列四个石雕的大字——“兰城公墓”。
这个地方,是兰城多少富人向往的死后居所,自以为的体面。
“葬礼都是给死人办的,办来却是给活人看的。人死如灯灭,这一切再体面盛大又有什么意义?终究占的不过是方寸地。”
猝然回身,秦朝文眉头拧得死死的,但是环顾四周,除了一个守园的大爷在门卫室里昏昏欲睡,周围根本没有其他人。
走到僻静处,对着面前的虚空冷厉了眉眼,“你到底是谁?!”
冷漠肃穆的样子全然没了在陶安乐面前时的唯唯诺诺,横然一个气势非凡的上位者。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不想让我去找陶安乐,记住守好自己的嘴巴。”
虚空中响起似少年的声音,一派慵懒与淡漠。
秦朝文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许久才迈步走出小道上了台阶,朝着山脚走去。
走到一半回过头,被云雾笼罩的石阶上似是闪现出一个白衣白发的少年,有一双金色的眼睛,睥睨淡漠,但是雾气一忽儿地被风吹散,又明明什么都没有。
偌大的墓园里空空荡荡,连风走过时也刻意放轻了步伐不敢打扰,只剩哭累了的少女对着一块冰冷的石碑絮絮叨叨。
“我听了你的话,我回过学校,可是他们还是一样的讨厌我,在他们心里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女儿,所以我又走了。
这回,再也没人劝我回去了。还有秦朝文……哦,他现在叫秦业航了,真不明白你怎么会看上这种人的,伪君子,小白脸儿,除了那张他爹妈给的脸,根本一无是处。
他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兰城,就属秦家和玉家两家独大,分庭抗礼。
兰城的暗流涌动十分密集,要是你在这儿……估计又该担心小叶子的粮食会不会涨价了吧。
左红笙这个人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就是当初在学校操场上豪言壮语说要追你,结果被他校董老爸知道了在操场上拎着耳朵揍的那个小子。
他现在啊,听说在追玉覃晴那个暴力女,真不知道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有了交集的?就那个小受样儿,要真的能把小晴那个暴脾气给制住了我给他点一万个赞。
还有小叶子,它现在啊被我养得白白胖胖的长得可漂亮了,完全没了当初咱们捡到它的时候那幅皮包骨的小可怜样儿……
公司最近好像又收了一批新人,个个眼高于顶,气得赖俊杰那条红锦鲤的鱼鳞都白了……”
一个人说了很久,直到嗓子都干涸发疼了才揉了揉发麻的腿站了起来,天大亮了,太阳都出来了,浓雾在渐渐散去。
“姐,我先走了,今天有好几个通告呢,等我得空了我再来看你,你要是想我了 记得……记得给我托个梦……”咽下喉头止不住的哽咽,深深看了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开了墓园。
走出大门后又回头看一眼幽深的墓园,一低头钻进了藏身在一旁绿荫道上的房车。
车上,经纪人Gary正在翻看一个蓝色的文件夹,见陶安乐回来替她关好车门,脱了带着湿意的风衣 又给她倒了杯橙汁。做完这些,车子已然发动了。
〔Gary:TBD的签约经纪人,主要负责陶安乐,意大利人,世袭贵族。〕
“小乐乐。”这些都做完后便是兴师问罪的时间了。
Gary一脸严肃地指了指腕上的手表,金色的头发有些闪闪发光,昭示了此人内心的不满。
“你迟了3分钟12秒,说好在7点20之前出来的,你看看你出来都已经7点23分过12秒了。
你知道时间有多宝贵吗?你知道时间就是生命吗?你知道你的时间有多值钱吗?你迟到的这3分12秒,足够你拍完一组写真了。
你不但是在浪费时间,你还在浪费生命和金钱!
你不但在浪费你自己的时间,生命和金钱,你还在浪费我的时间,我的生命,我的金钱,甚至我的感情,尤其是作为一个女人,你知道你的时间有多重要吗?……”
陶安乐抿着唇,认认真真地听着经纪人的唐三藏式抱怨,只在他看不见的角落眼里没有了那股哀戚多了一抹笑意。
Gary的搭档助理翘着二郎脚翻着最新的时尚杂志,杂志封面上正是一身红色晚礼服的陶安乐。
她抬抬眼皮看了看对面每天都在上演的戏剧化的一幕,把杂志举得高了点儿。
对比着杂志上的陶安乐和现在面前的陶安乐,又把书拿高了点,遮住了视线之后才拉着唇摇了摇头。
〔Ella:Gary的黄金搭档兼助理,Gary的大学同学,意大利人,混血儿,有一半的中国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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